秋夜

今天下午

我在運動

突然接到曉菁電話

說二姊車禍

我領著凱凱、炳頊趕緊到現場

我們到的時候

剩下二姊在現場做筆錄

做完筆錄

那警察

淡淡的、看好戲的嘴臉（我主觀的這麼認為）說

「這小車禍，就是你們逆向而已」

然後

我們回家

把二姊的車停好

我叫炳頊與凱凱立刻去保險公司申理

我載二姊

驅車前往醫院探視另一方

我們到醫院時

院方說

「縫了三針，出院了」

我再請二姊打電話給對方

原來對方回現場要牽車

我們請他暫留原地

我們馬上趕到

重回現場

是一個23歲的年輕人

非常客氣

我先拿了一千塊給他

跟他說「剛剛醫院的掛號費用」

他本來不拿

我以長輩口吻堅持要他收下

他才勉為其難

收了

接著

我請他跟著我們後頭兒騎

到附近一家機車行修理車子

他的車子

沒大礙

就是一個後視鏡遮罩斷了

機車行老闆剛好有一個

免費幫我們換了

然後

我、二姊與那男孩一起在隔壁的便利商店等炳頊、凱凱過來

男孩子

左手不太方便

看穿著

家境應該不是很好

在連鎖賣場打工

他跟我說

他趕上班、騎太快，轉角沒看到二姊，就撞上了

二姊在大順橋下的小巷子裡逆向

車速極慢（車子撞來踉蹌幾步，沒有倒）

對方從另一個轉角疾駛而來

看到就來不及了

可能愧疚自己車速太快

男孩子頻頻問二姊有沒有受傷

我說

人沒事就好了

車也修好了

就等保險公司理賠即可

我留了我的電話給他

「如果保險公司刁難你，或者有任何問題，你就打給我」

二姊回到家

打電話給那警察

跟他說

已經和解

他說

「把你們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吧」口氣輕蔑

「都做好了，所以跟你知會一下」二姊說

「得了吧，都做好了！？你們連醫院都沒去探視人家」

「有啊，我們去的時候已經離開…」

「妳有去看他！？還是我載他回現場牽車的呢」

然後

粗魯的掛斷電話

原來

我們將二姊車牽回家的空檔

那警察趕去旁邊的醫院做男孩子筆錄

剛好男孩子治療結束

就載他回現場牽車

我們在警察離開的時候

剛巧撥了電話給男孩子

要他暫留

我能理解

那警察

應該是看男孩子的「弱勢樣」

再看到二姊化了妝的知識份子樣

心裡「同情弱者」

對二姊

口氣不好

語帶威脅

傍晚我跟二姊講電話

她支嗚其詞哽咽地說「那警察說了好多嚇人的話」

一整晚

二姊嚇到不敢說話

連晚餐

都沒吃

這個「同情弱者」、自以為主持正義的警察

渾然不知

當他在「主持正義」的時候

傷了別人

他以為的那個「強者」

其實正積極處理並關心對方

那個「強者」，也是「弱者」

我想到《秋夜》

戲裡

很多角色

即是如此

自以為主持正義，其實傷人而不自知

自以為愛人，其實害人

我跟二姊說

那警察若再打電話給來

跟他說

「我沒有辦法跟你電話談，我去你單位，當面談，順便錄音」

大家都說我們做悲劇、做邊緣人

其實我們做的

只是「眾生」

想知道那警察長什麼樣！？

來看《秋夜》就會知道

不知道「眾生」長什麼樣！？

《秋夜》裡，一堆

《秋夜》要進入細修的階段了

這禮拜六要跟舞台設計阿風詳談舞台

阿風會帶舞台模型來

大家

超期待

「恆河」出現在舞台上

究竟會是怎樣的光景！？

除了阿風以外

我們大家外行

就等著看模型

音樂設計小石跟我說

被卡住了

戲裡有一段「漢鈞」舔「凡德」的橋段

小石的音樂

就叫「舔」

迷濛、冷調，又讓人心驚

光聽音樂

就會想

這是怎樣的愛

愛到令人目眩神迷、令人發慌

小石遠在台北

要跟他碰面比較難

所以上禮拜排戲

我們錄了下來

阿布寄上去給他

道具「手銬」，炳頊要改鍊長

「警察勤務袋」找到了，艾玲老公—德哥幫的大忙

這兩天又聽到有人說我們專做「邊緣人」題材

我在想

同志怎麼會是邊緣！？

很多愛男生的男生在專業及藝術領域上都有很獨到的眼光

或者

死亡怎麼會是邊緣！？

生老病死，誰不會經歷！？

有鑑於太多人說我們是妖魔鬼怪了

乾脆

昨天

我請大家

自封一個「title」

才不枉大家認為我們是妖魔，或鬼怪

以下整理

請大家看看

大肚老鬼，博宇（舞台組）

捲毛鬼，東廷（舞台組）

粉紅甜心小魔女，珮縈（排練助理）

鐵髮怪芭比，阿布（事務經理）

青春玉女飛仙妖，曉菁（製作人）

精靈狐仙隱怪，艾玲（執行製作）

靈活大腰精，Mic（演員）

鬼貓，宥汝姊（舞台監督）

巨嬰寶怪，炳頊（舞台組）

大奶怪，凱凱（演員）

鬼才怪，文正（沒有職稱，「愛液蜜蜜女娃」的導演）

肉呆美怪，大斯（演員）

冰清玉潔瀟灑怪，我

臭臉魔王，小布（燈光音響組）

還有些人沒遇到

來不及取

真的被大家說中了

螢火蟲劇團

都是妖魔鬼怪

我們正在努力

希望今年秋天剛來時

十一月

我們跟你一起進入，《秋夜》

李白說：「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

人生總有那麼多不如人意的事情

因為人生

是一場考驗

老天爺拿愛恨考驗我們

拿生老病死考驗我們

拿慾望考驗我們

拿我們自己，考驗我們

拿我們愛的人，考驗我們

你有沒有這樣的經驗

愛一個人

愛到心痛

那個你十分愛的人

近在眼前

卻似千里遙遠之外

你盯著他

流不出眼淚

淚水在臉頰上風乾龜裂成斑駁滄桑

他無動於衷

你不敢置信

眼前這個人

你如此深愛

你恍若置身五里迷霧

唯一感覺到的

是自己的心，痛著

有沒有這樣類似的經驗

夜半驚醒

沒來由的想哭

可是沒有對象

沒有原因

實在

哭不出來

倒著頭

勉強又沉沉忽睡忽醒

天亮了

強打精神梳洗

開始一天的工作

開始一天，違逆自己心意或意志的工作

工作結束

看了看手機

跟早上出門前一樣

只有時間日期與自己自拍的桌布照片

沒有簡訊

沒有未接來電

回到家

洗澡時

盯著浴室裡的鏡子那張臉

你不確定那張臉

是誰的

不確定那張寂寞的臉與自己的關係何在

入夜了

又要睡覺了

你躺在床上習慣性的打開電視

因為夜半驚醒早已是

一個習慣

深深的《秋夜》裡

有幾個人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心痛

心痛時

他們以為

秋天落葉惹人惆悵

他們不知道自己寂寞

因為他們以為

已被違逆的心意是自己原來的心意

他們以為

鏡中那個陌生人

是自己

於是他們過著「恨別人」來確定自己存在的生活

他們搭上一班直達車

票根上只有寫著終點站

卻不知終點何在的列車

列車行駛在遼闊寂靜的黑色夜裡

冷風從窗櫺滲進來

拉起衣領打個哆嗦

他們在車上

等待下一個

可以恨的人

泰戈爾說：「你看不見你自己，你能看見的只是自己的影子」

我們到底要接受考驗

還是轉身考驗別人！？

人生，是兩難

《秋夜》

因為論及愛情裡的性愛

以及男生舔男生的畫面

如果你未滿12歲

我想

你還是不要買票好了

前幾天跟一個我很喜歡的劇場人聊天

她說「你認不認識XXX？」

「不認識」我說

這個劇場工作短短幾年、卻非常認真的人說

她在學校時

非常討厭螢火蟲劇團

一路討厭到畢業後入職場

直到這兩年接觸我們

才開始改觀

原因是

XXX是她學校老師

這老師曾在課堂說

「螢火蟲劇團不是搞gay、就是搞死人」

我在猜

這老師講這句話時

一定滿臉鄙夷

以致他的學生會對螢火蟲劇團的作品

充滿主觀排斥

我不是第一次耳聞這樣子的話

重點是

通常講這種話的人

我根本不認識

我也猜

這種人根本沒看過螢火蟲劇團的戲

喜歡批評我的作品是「妖魔鬼怪」的人

這下你真的有福了

《秋夜》已經完全「妖魔化」

覺得「gay」和「死亡」是妖魔的人

不要買票

我怕你進場後看了嚇死

你死了，也變妖魔了

你會怪罪於我

不過

你要批評我之前

請先買張票進來看看吧

給人家拿貴賓券還無的放矢就太那個了喔

或者

你連看都沒看

批評我

你毫無憑據啊

至於未滿12歲的朋友

畢竟你的年齡在我們這個社會還被稱為「兒童」

你就別買票了吧

我不是認為你看不懂

只是你爸跟你媽都把我妖魔化了，你還想怎樣！？

目前的狀況是

凱凱丟本了

Mic丟本了

大斯「丟一半」

艾玲、曉菁和我因為台詞太多

必須拿著劇本

邊讀

邊記

邊演

在深秋的夜裡

「一群自以為有自覺，其實沒自覺的人」卓明老師這樣說

「一群連自己愛誰、恨誰都不知道的人」舞台設計阿風這樣說

愛恨難以辨別

是因為我們的愛

被誤解了

或糟蹋了

或者在愛的過程被計較了

計較誰愛誰比較多

或者

被比較了

於是我們的愛

被覆蓋在茫茫渺渺深秋的氤氳中

濛霧中

我們逐漸失去感覺

感覺不到自己

感覺不到是深秋還是盛夏

感覺不到

是生、還是死！？

我們甚至忘了

「愛」由何而來

將往何去！？

忘了愛的方式與初衷

忘了愛的那個人

究竟是愛、還是恨！？

在茫然大霧中

於焉心慌

眼睛是澀的

眼淚從肌膚細孔滲出來

淚水蔓延成河

河流波濤

我們沒了知覺

只能順著河水載浮載沉

河面波光嶙峋

人們看不見我們的悲傷

只隱約見著浮沉

一個人

浮浮又沉沉

人們哪裡知道

載浮的是我們的軀體

一路往水底沉下的

是我們的心

感官都沒了

要心做什麼！？

心都沒了

我們化身一縷輕煙魂魄

站在河邊

看著自己載浮載沉的肉身

然後皺眉

疑惑

那河面上的屍體是誰的！？

怎會任其浮沉！？

那屍體怎會無人愛呢！？

沒有人愛的屍首順著河水流向遙遠那端

在遙遠那端的交接處可以卸盡此生罪惡

卸盡愛恨

求一個來世幸福

我們來世的幸福不必然有你

此生的幸福因為有你而苦痛

我拿刀子割下自己的肉

親嚐苦痛

我對著你的頭顱開槍

因為你忘了我們曾經的永恆承諾

忘了

就重來吧

我的魂魄在此

永遠，不散

《秋夜》的排練場裡

沒有歡樂

沒有愉悅

只有背不完的台詞與糾葛

這是一齣悲劇

但是你哭不出來

因為我們在苦海中載浮載沉

沒有知覺

不知愛恨

Huang Hsiao-Ching

製作人

Zhuo Ming

藝術指導

Han Jiang

編劇、導演

Lin Yu-Ru

燈光設計

Peggie Lee

造型設計